文/谢春卉

　　额尔古纳河水犹如一面三棱镜将落日的余晖折射成漫天的七彩锦缎。群山追逐着落日，色彩的交响与大兴安岭深处的朔风一起孤独地在天际回响。史诗一样壮阔的画面前，目所极处，夕阳的金色光芒迷离在影影绰绰的群山之间，那里是屈原的“望崦嵫而匆迫”，是明城故地，是曾经的故国与家国。

　　“烟花”过境的第三天，周六，雨下了一天一夜，文联的采风计划在如注的大雨中如期进行。早些日子看影协的郭海生老师制作的一段乌兰山视频，高速摄影的镜头下，炫目的流动色彩将时空压缩，令人生出无限遐想，于是心向往之。2018年我曾自己开车跑过一次黑山头至室韦的边防公路，当时本着地球是圆的见路就上的脑残思想，误打误撞冲上了乌兰山的观景平台。当时景区尚在建设当中，也算是到此一游。

　　可惜天公不做美，今年雨水特别大，黑山头段边防公路被洪水冲垮，只能取道苏沁。我对苏沁有着特别的感情，我母亲刚参加工作时曾在苏沁牧场食堂做饭，我幼年时曾无数次听她提起，乃至几年前，苏沁一直是我的未曾谋面的一个故乡。

　　天空像一只倒扣过来的锅。雨一直下，不曾有片刻停歇。临出发前回新林老师赋打油诗一首：

　　　　文曲要巡山，

　　　　忙坏极地仙。

　　　　满坡鲜草绿，

　　　　水洗三天山。

　　　　车行不起尘，

　　　　诗湿共进篇。

　　作协的采风活动筹谋已久，此次冒雨进行则主要怪我，这个团队的成员只有我由于工作的原因常常身不由已。后来在景区闲庭信步，负责敲定此次时间的作协杲传贵主席如是说。其实他不说我亦心知肚明，亦感动与内疚。害大家在如此糟糕的天气里出行，他们完全可以随便选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整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也算是老天眷顾，到了景区，雨的磅礴之势改成了无边丝雨细如愁。虽在雨中，停车场已被占满，大雨后的草地十分滑泞，轮到董哥表演真正的技术了（后面有队友将车陷在了泥里）。董哥将车停稳，我们鱼贯下车。

　　祝乃忠老师与王目清老师两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像两个孩子一样活跃着用手机扫望远镜瞭望对岸的俄罗斯村庄，我不禁暗暗好笑；回新林老师踱到我面前将额尔古纳河对岸俄罗斯一侧的另外一座同样叫做“乌兰山”的山峰指给我看，而我正要找他去请教。回老师十分聪明，他年青时曾作为梅鹿乳业的技术人员被公派日本留学，还曾流连在额尔古纳河两岸与对面的俄罗斯人做过生意，他精通日语与俄语，且言辞犀利，常常语出惊人。

　　这里是大兴安岭群山向呼伦贝尔草原的过渡地带，东胡支系的鲜卑人与室韦人走出大山后曾在这里做过短暂的停留。亘古的风一直寂寞的吹，直到一百多年前为了躲避战火迫于生计迁至额尔古纳河右岸的俄罗斯人为了寄托乡思，将中国境内的一些山水村屯用对岸熟悉的名字来命名，比如此乌兰山与彼乌兰山；比如黑山头镇对面的旧粗鲁海图，中国境内亦曾有村子被叫做粗鲁海图；比如保比来屯与对岸的保比来等。而符加迪沃斯托克曾被叫作海参崴，贝加尔湖亦做北海。远处的“乌兰山”在如烟的细雨中如梦亦如幻，放眼望去，山河远阔，别有怀抱。

　　“乌兰”，蒙古语，“红色的”。此地铁矿含量丰富，山下有一眼泉水亦被称作“红水泉”。后来雨停了，天气却格外寒冷，坐上敞篷的电瓶车向景观平台进发时简直冷到飞起。雨天的缘故，悬挂在高处的网红秋千被禁止使用，游客只能在旁边拍照打卡。额尔古纳河乌兰山段丰水期呈太极图的阴阳鱼造型，几位南方游客不肯相信这大自然的神工坚持称河道是由推土机按既定的图案推挖出来的。其实虬曲的的姿式正是草原河流最自然的状态，比如天下第一曲水莫日格勒河。

　　下午爬上乌兰山，景区的建设已相当完善，高空索道、住宿娱乐、餐饮接待。几百公里杳无人烟的边境线上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地方，能够让人停下来歇一歇和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一个叫李磊的人发现了它，而乌兰山则刚刚好。

　　凛冽的风令人舒展与振奋。山顶的风更大，敖包上的经幡与天蓝色的哈达在风中猎猎飞舞，如果不扎稳脚步，几欲乘风飞去。站在最高的山顶上，眼前惟余莽莽，兴安岭山脉从远处逶迤而来，好像一条条苍翠的手臂要将我们拉回到远古洪荒。作协的几位七十多岁的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步履蹒跚地爬了上来，着实令人感动。

　　午饭后的一个小小座谈，附部分诗作如下。

　　王目清老师以一首“新韵”开场。

　　　　乌兰山放歌

　　　　王目清（新韵）

　　　　云笼穹苍细雨濛，

　　　　层峦叠嶂隐青葱。

　　　　天公尽管不如意，

　　　　反衬诗翁一片情。

　　一句“反衬诗翁一片情”赢得满堂喝彩。

　　　　杲传贵老师紧跟其后。

　　　　西江月.采风乌兰山
             （通韵）
           文/泰峰
        雨润满山碧草，
        风吹遍野香花。
        采风写意向天涯。
        远眺林川如画。

        脉脉青茵滴翠，
        茫茫绿地披纱。
        登峰摄影拢云霞。
        最美家园古纳。

　　祝乃忠老师一再推辞，不肯当场留下诗作，但我知道这不他的风格。果然几天之后放了大招。

　　　　排律.乌兰山之行
　　　　（新韵）
　　　　 文/祝乃忠

　　　　耳畔奔流响，阶前密雨声。
　　　　山光云起落，霸气雾迷濛。
　　　　延目江河望，放怀客路行。
　　　　两仪连碧水，八卦始玄冥。
　　　　日月双鱼绕，阴阳万古呈。
　　　　前朝多斗莽，史册有豪英。
　　　　角鹿凭余志，乘骓喜采荣。
　　　　草原临密树，石渚卧苍龙。
　　　　砌垒敖包立，虔心屈体躬。
　　　　登高观远景，落帽逐狂风。
　　　　彩藩书大法，天语诵常经。
　　　　欢颜唯户外，壮气适心通。
　　　　蒙兀发祥地，乌兰创建中。
　　　　烧林生炭火，化铁举烟烽。
　　　　塞下登国起，朝端画阙成。
　　　　根基充茂业，德意表贤名。
　　　　妙理通天下，良臣辅圣功。
　　　　焚香思近地，吃利想联营。
　　　　铁马携军甲，银枪列阵形。
　　　　乌兰山上月，骄子鞘中锋。
　　　　作伴分歧路，相争少弟兄。
　　　　界河亲姊妹，疏影并仙灵。
　　　　败去十三翼，收来百万兵。
　　　　排班尊帅座，佩印几承明。
　　　　宝殿余辉映，朱轩变色笼。
　　　　苍颜时境晚，白日尽西倾。
　　　　弥亘诗怀远，当今世味浓。
　　　　边陲合爽气，古纳摅幽情。
　　　　滑草如飞箭。溜坡吊索绳。
　　　　秋千随惯性，踏板荡高空。
　　　　自醉非因酒，闻香取与松。
　　　　将来寻旧事，共处享安生。

　　【注】1.玄冥：水神。意指额尔古纳河八卦图形是水神的作品。2.登国：指385年拓跋部建立的北魏王朝。据说拓拔也属于蒙兀一脉。3.承明：汉代承明宫，意指皇家权威。4.界河亲姊妹：位于额尔古纳河左右岸的乌兰山有两座，又称姊妹山。意指两姊妹本为一奶同胞，如今分为两个国家，只能以灵气交会。5.自醉非因酒，闻香取与松。：指乌兰山楼舍栈桥等建筑材料全是松木，非因酒醉，醉由花卉松香之味。

　　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上库力国营农牧场的高云宝兄也赋诗一首。

　　　　七律·登乌兰山寻史（通韵）
　　　　文/高弘振鹤
　　　　耳畔如闻马啸声，坡前浮现老毡营。
　　　　敖包尚在冈间立，石墓犹存岭下横。
　　　　化铁烧林怀绮梦，出山游牧踏新程。
　　　　鲜卑部落栖息地，挺进中原奔复兴。

　　如今，盛夏的浓绿正渐渐隐去，额尔古纳河畔即将归入永恒的宁静。我时常怀想冬天的乌兰山，那些绝美的落日与素裹的群山、冰河是谁的驻足与倾诉；而亘古孤独的朔风中谁的骏马又曾被谁的眼眸留住。